时间：2006年9月24日上午
地点：北京大方饭店四层会议室
记录、整理：孔思军
演讲者： 郑达庸大使，曾分别在也门共和国、巴格达和沙特担任过大使。

我就谈谈沙特和咱们国家之间的关系。沙特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，我的看法在那里工作了不到四年，进去之后才了解这个国家。根据现在的形势来看，我说它是一个石油大国、政治大国、宗教大国。定位这样定，这是我个人的看法。如果对整个中东放枪放炮打打闹闹，到处气泡的地方，它跟萨达姆不一样了，他是一个稳定因素。但是他想稳定不行，树欲静而风不止，他太有钱了，有的就劫富济贫，有的眼红，就得折腾折腾，所以他也不稳定，本拉登就出在那里，9.11跟他有关系，美国说咱们这么好你还整我，这是讲沙特。

沙特的定位第一是石油大国、政治大国、宗教大国。咱们倒过来说，因为谈经济嘛，今天在座的都是企业都是赚钱的，不是玩虚的，我先谈一谈宗教大国。不知道在座的有没有穆斯林、伊斯兰有的话在座各位可以举举手，本人不是穆斯林。为什么讲沙特是宗教大国呢？因为麦加在他那里，就是穆罕默德的升天的地方，有10亿回民，伊斯兰教徒叫穆斯林，全世界10亿，这10亿的老祖宗、领袖在沙特。因为穆罕默德在那里升天。所以每年有200万人到哪里朝拜，朝觐回来，给一个封号就叫“哈吉”。如果穆斯林看到他是“哈吉郑”那就很了不起了，因为穆斯林一生要去的话就很不容易了，要花钱。每年有200万，我的看法是每年办一次大学习班，有教长在那里念经，念完之后真主保佑。沙特是虚礼派，就是在全世界穆斯林里十分之九，什叶派是十分之一，什叶派代表之一就是伊朗，阿富汗这些就不说了。我跟大家讲的意思是中东这个地区一千零一也，故事说不完，在那里干了四年糊里糊涂，到现在退下来就明白点儿了。宗教先讲到这里，想想10亿人，每年200万人去又吃又喝又住。

第二为什么叫政治大国？那里有钱，有钱在中东又不打仗，给大家举一个例子，大家有兴趣可以回去看一看，中东打了这么多战，从以色列建立一直打到现在，黎巴嫩、以色列、真主党、本拉登，大家记住阿以冲突、阿以冲突，还没有中东打海湾国家、打沙特阿拉伯，打阿曼，打卡塔尔，为什么不打他？因为他也并不是不支持阿拉法特。阿拉法特的专辑就是沙特给买的，底下给买枪买炮，但是以色列不打他。当初萨达姆海湾战争时我在巴格达，萨达姆打以色列，美国也不敢动，以色列老实待着，萨达姆打沙特，美国旧打萨达姆，这个地方美国保护他，以色列不动他、恐怖分子也给他面子，本拉登要打的话也是小打小闹。大家有兴趣的可以回去翻翻历史为什么。我就说一句，这个地方不能打，打的话，夸大一点打他就等于打美国，打他就等于打石油。不是主要因为他是伊斯兰圣地或者是怎么样，多么有能耐、多么有力量等等，主要是美国。凡是中东打起来，在底下全家，息事宁人，别打别了，戴维营会议刚才安大使讲了很多了，带头干的就是沙特。我讲一个笑话大家别往外说知道就完了，非洲有一个国家闹政变，是沙特老王爷的朋友，怎么不告诉我一声，我老朋友下台了。最后知道是军动没有发饷，我送过去就行了。他挺伤心的，老朋友下台了，就是因为没有军饷发，他意思是你给我打个电话，我给你送过去就完了。名字我就不提了。我说这个意思是一个稳定因素，因为它有钱。美国抓住沙特也是，把沙特抓住了世界10亿穆斯林就抓住了，沙特稳定、穆斯林稳定，伊朗要闹就去闹吧。这是政治大国。

第三石油大国，多讲一点。给大家举一个概念。大家都知道能源危机，中国要油，现在石油上涨，70美元降到60美元一桶，油太值钱了。美国就顾着这事，9.11之后，美国最着急的就是调整政策，我个人认为其中最大一个政策就能源政策。能源政策里有一个，中东怎么办，沙特怎么办。沙特里面本拉登又出了事。当时搞9.11事件里抓的20个人里有16个都是沙特，沙特不够格。沙特老王爷最早从一九三几年，罗斯福跟老王爷在军舰上见面时就是哥们儿，你帮我找石油。但是讲了半天，沙特重要的概念怎么体会呢？全世界数字很多，有说300多万，总而言之，现在西方管石油叫桶，全世界大概有一万亿多一点桶，石油在地底下探明的沙特占26%，也就是说他占了四分之一。而且就目前知道的全世界最后的一滴油是沙特。有的人说沙特也是唬人，实际上没有这么多。但是我在那里待的地方，听说的，沙特也挺鬼，表面说有这么多，实际上比他说的要多。包括伊拉克也是，表面说这么多，实际上也不少。你想想全世界有四桶油有一桶就是沙特的，包括美国就靠着沙特。

我不多说了，当初人家沙特老王爷打完仗同意了阿拉伯半岛，沙特阿拉伯建立起来之后怎么办？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。那个地方沙漠、骆驼、牛奶，除了这个没有其他的，沙特那时穷极了。人家也两手抓，一手抓物质文明，一手抓精神文明。物质文明是什么呢？我的理解就是石油。一手抓石油，一手抓古兰经，有一个瓦哈迪教派，就是特保守、特封建、特苦行的教派，妇女铺头盖地的，我没有看到一个土生土长的沙特女同志，看见的也不是，埃及的、叙利亚的、黎巴嫩也见过。我老伴在那里当大使夫人，她也穿个黑袍。出去坐飞机的话我得坐男宾的，她得坐女宾的，上飞机之前告诉她大使要走了，然后她出来上飞机。公共厕所有男厕所、女厕所、小孩厕所，小孩厕所当妈的可以带着孩子进去。

精神文明抓了古兰经，抓的很厉害，物质文明抓石油，老王爷明白念经念不出石油，人家就找美国了。加利福尼亚石油1935、36年的时候把人叫过来，大沙漠什么也没有吃的。美国有很优越的条件，在油区那里给你吃香的、喝辣的，你要什么我给你鼓足了劲给你。从第一口井到第七口井都没有，第七口井1400米，不能再打了，已经投进去200万美元了。35、36年的200万美元和现在的还不一样，不干了，不能再带头了。但是专家们认为有戏，出气、出油了。在加利福尼亚把专家叫过去辩论，1460米的时候，也就是1400米的时候大辩论还要不要打。但是打到1460时一下子就出来了，出来一天就盖不住了，所以那口井在那里弄了一个碑，这口井改变了沙特时代。美国一看这个地方得抓住了，说句老实话，美国的石油财团抓住了沙特不放，那个时候一直到现在的布什家族。美国财团跟沙特、跟海湾石油的关系，美国是绝对不放的，是美国把他的油发展到今天的。

有钱。讲了半天到底有什么钱呢？说几个数字，他现在国民生产总值GDP3800亿，咱们是一万六千亿美元，人家人口是2500万，这里面又有三分之一是外国人，外国人是打工的，有高级、地基、中级的，打工的国际是200个左右，全世界到沙特打工的都有，有当董事长、有当经理的，还有是卖苦力的，一个月就200美元，也有银行经理等等。沙特人懒，当经理都累。今年200万，明年210万，行，你接着干。至于怎么赚的、怎么赔的，钱多的时候思维不一样，他主要就抓赚钱不赚钱。就跟打海湾战争时谁帮我打萨达姆，谁帮我打，我就给谁钱。

钱的概念是怎么回事呢？人均收入是1万4千亿，至于它的石油收入，现在这么点儿国家2500万，土生土长1600万左右，去年石油收入是1560亿美元，今年突破1600亿美元。石油涨价以来这几年他赚的钱是他上个世纪90年代十年赚的钱的总和。现在大概手里有四五千亿美元的石油收入是没有问题的。

这么一个国家，有钱我也跟大家讲一讲，千万不要认为沙特都是土老冒，可以唬他，可以骗他，到那里假冒伪劣，那不行。人家市场培育可是典型的国际规范。我不懂，但是我有钱，我请懂的人给我管理市场，给我管理经济，给我管理企业，给我经营我的经济。举一个例子，人家跟咱们谈在青岛搞炼油厂，合资，沙特给你援助、给你贷款，青岛出钱。人家桌子前谈判的法律上是新加坡的、香港的专家，因为这些人最懂得中国，设备是德国专家，市场专家是美国专家，这个专家在中国跟里谈，对面是咱们中国人。他的工资一小时800美元。不论你上班不上班，吃完饭以后加班加倍。这就是老王爷的做法，我就是请高级的。大家知道人家是有人才的。

第二中国在那里搞东西，比如到中国有一个800万的项目在河北沧州搞一个大的工业园，都谈的差不多了，都草签了，最后要签字，就是不签。国内着急了去人到哪里问，人家说对不起，他们就拖不签。是不是没信用？不是的。后来了解了把这份可行性计划签了协定给了中国一家咨询公司，给了一家瑞士咨询公司，让大家看看这个买卖能不能做。花了8万美元是瑞士，北京这个咨询公司是5万美元。得的结果瑞士咨询公司说不能干，北京的咨询公司说至少五年以后、十年以后再干。人家说你看我能吗？我能赚钱吗？不能说不能干就不能干了，得有道理，瑞士讲了为什么不能干？中国公司讲为什么不能干。人家说对不起，咱们都是老朋友，以后有别的项目咱们再说，这个是不是缓一缓。

我举的例子是说明你唬不了人家，他不懂，人家有钱可以请懂的人。还有人家老王爷那一代也不傻，再往上捣腾三代不是放养就是养骆驼的，要不然是挤牛、念经的，你要找工程师的话没有。但是四五十岁的，人家的法赫特国王每年公费去美国留学每年5千人，自费的还不说，到欧洲、德国的也不说。他现在政府内阁，国防内政外交省是老王爷管的，至于电力、能源、石油是技术官僚，都是沙特人，一口流利的英语、现代化的技术。很现代化的国家，我跟大家讲这个，千万不要认为沙特是一个土的、有钱的老冒儿，不懂，可以赚钱蒙他。人家是完全是按照国际的、经济规范、国际的经济法来行使。咱们不能去蒙人家，人家再告咱们，这样会影响声誉。千万不要这样。

我再讲讲沙特市场，沙特市场因为是沙漠没有什么东西，吃的、穿的、用的都是进口的。有三等，第一等王室、权贵有钱人，基本上不是咱们的对象，他们的衣服不在当地买，王爷、公主、亲王到欧洲、巴黎纽约定服装，每天有飞机专门从美国运来的保险食品，包括蛋糕，那是皇家、王室或者是社会上层。中产阶级是什么概念？打工者或者是工程师、知识界、白领、金领这批人消费咱们可以进去。因为咱们有高级产品，加工的，这是咱们的对象。下层，大批的600万侨工，700万侨工买中国的东西，那个地方热，袜子都不穿，我在那里光脚了好几年，一两个美元一双拖鞋在那里太便宜了。这个阶层服装、玩具、塑料制品、鞋等等吃的、用的，这一大批六七百万，侨汇，还包括他的穷人和中产阶级。

大家都知道中产阶级的概念，沙特的中产阶级是什么？举例来说，本人住的官邸，国内去的一看，你腐败了，屋里又是室内游泳池，又是路易十四家具，他一个劲了给我照相，我说你回去给我报道我也不怕，我回去也是两室一厅。大家一定要问这个房子是谁的？我是租的，不是买的。这个房子的房东就是沙特内亚格的一般律师，中产阶级就是老师、大学教授、工程师、经理、高级管理人才，大家不要说他是不是三室一厅、两室一厅，中产就是度假是美国、西班牙还是印尼，家里汽车不是一辆，人家越野、SUV这些都有。下层的就多了，菲律宾在全世界女佣800万，它的GDP四分之一是来自于这个，其中60万在沙特，因为沙特有钱，我生八个孩子可能得七个保姆，一个保姆在那里用着，有的做饭的，有擦桌子的，有扫院子的。我讲的是王室六千个亲王，徒子徒孙，正而八经直系大亲王有好几百个，法赫特的儿子在庄园里看家护院的就400个尼泊尔士兵，尼泊尔大使就忙活这个事了。我讲的是社会阶层是这样的，市场是这样的。

我并不是夸人有钱，我的话大家信80%吧，可能20%是夸大，但是我在那里体会是这样的，也有穷的。我听他们当地人说，热得要命，那个地方汽车如果关上丰田的吉普车，放在马路上，晒一两个头，进去之后是76度。大树下树荫是40度，屋里空调开着挺高兴，30多度。王室或者是大公司的中央空调开着就不错了。有的国王就开玩笑说，现在世界上如果有哪个工程师能够发明街道空调，我就给他第一个大奖。他的意思是马路管不了了，屋里没问题到处都是空调。

中国在那里商机是有的，在74年的时候沙特曾经有一个赚钱高潮，石油封锁赚了不少钱，基础建设有大批的工程，当时人家发了财，那个时候咱们正是搞文化大革命，那时候还忙活不到哪里去。台湾、香港、西方、欧洲、韩国就盯住沙特了，韩国、台湾富起来，包括没有跟欧洲就是那个高潮，73年一直到80年代正是咱们国家闹革命时他们在赚大钱，高速公路、基础建设、大的能源项目上马赚了老鼻子钱了。韩国急了，劳务输出没有人，干脆军队脱下穿上便服以及去修路，别的国家一百万美元一公里，他那里是两百万美元。什么好要什么。现在的机电等等好多是台湾韩国、马来西亚、印尼给他干起来的。现在有商机了，石油涨钱了，台湾、香港、欧洲现在有盯住了沙特。咱们现在在那里的劳务大概是4千人，搞电子的，大的项目，能源也进去了，中石油在那里拿到两个批块，大概是三亿美元。

另外有一些贸易现在也上来了，中国跟沙特的贸易去年是160亿美元，在十年之内翻了20番。1994年时是7亿，到现在是160亿。什么概念呢？我们去年买了他2300万吨的石油，我们给他石油的钱是82亿美元，他买我们30多亿的东西，我们是逆差，他是顺差。这个石油美元怎么回去、拿回来的？美国买他的油，石油美元又回到了美国。炮、武器、电子、汽车等等回去了。买美国的要交美元，这样石油美元又回到美国去了。美国买你的石油，给你美元，然后你买我的武器、飞机、汽车石油美元又回去了。现在我们是买你的油80亿，他买我们的30亿，这中间的50亿石油美元怎么拿回来，看在座的各位了，出雷锋钉子精神。沙特石油市场不好进，你一进去就赚钱除非你胡来。举例来说有两价电子公司去沙特，到这里来招标，人家要你电子，搞通讯设备，这两位觉得机票谁给、饭店钱谁给？到了那里不赚钱谁给？这次中国土不去了。人家让你去投票干什么的，你没钱，人家老财说回去报销行不行？饭店、机票一切我都管，这二位一听说不错，咱们去吧。一去了就不走了，还申请了绿卡，长期居住证。他后来跟我讲，大使，不知道这里是一块肥肉，来了就不能走了。那4千的劳务有一大半是他们的，他们在那里已经拿了几个亿的工程了。一再感谢，我说得了，很丢脸，连机票都说要人家买。我说丢脸就丢我大使的脸。沙特这个市场要交朋友要了解，感情投资，要去看，找准了，下工夫就好赚了。

也可能在座的给我出了一个题，一个是能源，一个是工程，现在这两个项目都能开展，我为什么说现在中沙关系相当不错，看一看1月份沙特老王爷一上台，去年8月1号那个老王死了，这个新王上来了人家第一个出访的国家是中国，过了三个月胡主席又去了，现在多么亲密。据我了解胡主席去工作做的相当不错。现在老王发话了，有什么事，做买卖、干什么全找中国人。中国人不行再说别的。老王爷对咱们还是不错的，现在这个国王对中国不错。因为沙特9.11之后跟西方的国家是挺微妙的，谁也离不开谁，美国吃了一个苍蝇进去，9.11人20个人里16个是沙特人，别的国家干可以，你不能干，咱们都是哥们儿。老王爷说我管不了这些孩子，出了这个事我还要保住石油，沙特的油四分之一，为什么美国在中东下那么大工夫，现在沙特在他手里，巴格达在他手里，如果伊拉克也在他手里，大家想一想这个油都在他手里怎么办呢？那样整个世界美国就打着了。为什么死那么多人？美国一干就干到现在。这是我个人想法，人家250到哪里去打仗，他有他的政策。我讲技术工程是有市场的，汽车是有市场的，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福田厂的？沙特有商人到这里想买中国的汽车，大轿车、越野车、小轿车、沙漠车，因为中国汽车现在在发展，他也想买中国的汽车。

能源咱们已经进去了，我最后强调一点，这个地方，我最近也问了问，沙特现在怎么样？大的没问题，都不错，台湾也不受影响，因为台湾在哪里有办事处。我去的时候沙特老王爷、那些商人也不明白，就问我大使，你是大中国还是小中国？我说我是北京的，中华人民共和国。他脑子里还有一个台湾，因为招待会上有两个大使出去，他看见我也害怕，总是躲，我说你躲干什么，我诚信往他那里站。我就抗议，你把他请过来干什么。那个也说中国大使，他是中华民国大使，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大使，后来记住了，因为我比那个人高，就说是大中国的。沙特是阿拉伯国家最后一个建交的，第一个建交的是1956年埃及的，咱们一直拖到了1990年7月才跟沙特建交，建到现在十几年，但是贸易大国是第一个，中东贸易大概是500亿不到，沙特占160亿。总而言之是一个有潜力的，人家是讲规矩的。